洞溪夜谭·土堡往事

08-02 09:29   文字/容阳客

洞溪坪,是一座美丽而宁静的山村,树木繁茂,鸟鸣山幽,云雾缭绕,远离嘈杂和喧嚣,为颐养身心的乐园。

那里的田园风情,总是深深扎根在我的记忆里。从洞溪坪走出去,在外打拼的游子,深情地挂念那片土地,那方山水。走在异乡的土地上,望着异乡天空上的白云,李白的诗句“浮云游子意,落日故人情”总在心中唱起,阵阵乡愁缭绕心间,挥之不去。

洞溪坪土地上曾居住过旦姓,潘姓,雷姓,尹姓,陈姓,罗姓,黄姓,孙姓,侯姓。这些姓氏可能是几百年前的原居民,很多地名就是以他们的姓氏命名的。而今这些姓氏在洞溪坪不复居住,或许这些姓氏藏着密码,藏着生动的历史故事,也未可知。现在居住着廖氏,田氏,谷氏,邓氏,肖氏,高氏,杨氏,周氏,王氏,陶氏。

洞溪坪北山后面有一个地方叫土堡。去土堡的山路有三条,西路从月亮垭,中路从老鸦寨,东路从水井躺。中路从我老家屋后,沿着丛林里崎岖的小路,登上山顶,翻过山垭,横着山路经过一个叫老鸦寨(或叫老娃寨,可能乌鸦多,故名)的地方,再沿着陡峭的山路下行到山腰缓冲地带,那里有几十亩坡地,坡地左右各有一些小岭脊和山弯,那里就叫土堡。

土堡下面是奔腾不息的官庄河,即是芭蕉河一级坝水库上游尾水河段。那里的树林里曾有老虎、狗熊,野猪,麂子,獐子,锦鸡,野鸡出没;河里曾有娃娃鱼,洋鱼,土鱼,磅磅等水生物嬉戏。他们是官庄河谷的精灵,因有了这些鲜活的存在,曾经的官庄河是一条充满野性原始的河流,两岸树木搭蓬,遮天蔽日。清澈的河水在山谷哗哗流淌,奔流声回荡山谷,时常云雾缥缈,气象万千。土堡对面是中营柳村,与土堡隔河相望。土堡那里有七八亩大兜子茶树,上百年的树龄,藏在丛林里,吸天地精华,餐风沐雨,原始野生,为无价之宝。我一直想去土堡探险,现在去土堡的山路已经荒芜,长满草木,隐入树林之中。

话说解放前,土堡附近住着三户人家,一户康姓,两户杨姓。康姓屋里的爷爷叫贤爷,婆婆姓蒋,有两个女儿。大女儿名元英,20多岁,招的上门女婿,姓黄;小女儿名元生,18岁,待字闺中。杨姓屋里的爷爷叫绪爷和宝爷,绪爷和宝爷是叔伯兄弟。绪爷家的婆婆姓吴,宝爷家的婆婆姓张。那时,绪爷和宝爷家的子女都还年幼。绪爷和贤爷两家的房屋相隔不远,也就两三里路程,两屋之间隔个小岭脊,高声吆喝,可以互相喊话。贤爷的屋在绪爷的东边,靠马王洞方向。宝爷的屋隔得远一些,在绪爷的西边,靠背弯方向,与绪爷的房屋隔几个小山弯和小山岭。

解放那一年,绪爷预约杨家垭的敬爷到他家过月半,他俩是好哥们,总有说不完的话,时常在一起对酒当歌,举杯邀月。敬爷提前一天,于七月十二出发前往土堡。背篓里背一块腊肉 ,两斤酒,躺过新路沟,路过麻坑,爬上陈家寨,翻过水井躺,经过矮牙子 ,中午时分来到绪爷家里。装烟筛茶,一阵亲热招呼问候,吴婆婆在灶屋忙进忙出,忙前忙后,烧火煮肉,洗菜弄饭。绪爷和敬爷裹着大叶子土烟,吞云吐雾,坐在堂屋拉家常,煽野白,内容天南地北,乡村人物,身边故事,家长里短。二两酒下肚,敬爷和绪爷脸上微微泛红。吃完饭,已是六七点,天在打麻眼,下着小雨,敬爷和绪爷一家人坐在堂屋,借着酒劲摆龙门阵。

此时,三个中等个头的外地人,正行色匆匆走在洞溪坪的路上,三人都有显著的标记,一个脸上青筋爆出,一个眼睛鼓出如青蛙,一个鼻子缺一小块,小雨暮色中,每人背个椭圆背篓(来凤宣恩和湖南有这种背篓),时不时东张西望,朝苦竹垭、潘家屋场方向疾行,越过猴脊弯、水井躺,天快黑,三人明显加快脚步,朝矮牙子方向奔去。

三人沿寮竹茅草路小跑至贤爷屋边,天已黑,在夜幕中对周围地形看了看,除了贤爷家,没有看到多余的煤油灯亮光。三人窃窃私语,鼓眼睛说:今晚可以在河里钓到大鱼。

“老板,我们路过这儿,浑身打湿完了,天也黑哒,歇嘎雨,烤哈衣服。”“好的,好的,进来,请坐。”贤爷一边招呼,一边搬木椅子。在煤油灯昏暗的光线中,三人毫不客气的进到屋里,坐在火炉坑边,蒋婆婆忙着搬来柴枝,把火炉坑的火烧得旺旺地,大炉大火地让三人烤火,烘烤湿衣服,破旧的湿衣服热气直往上冒,像缕缕轻烟。贤爷客气地给三人倒水泡茶喝。在柴火发出的光亮中,三人的尊容显得清晰起来,元英和元生明显感到了不安。

“三位客人去哪里?这么晚了。”贤爷问道。“我们去宣恩,恩施,路过这儿,对路也不熟悉,迷路了。”鼓眼睛眼扫着屋内四角,回答道。“今儿晚上到老板这里借嘎歇处,跟老板把点盘缠”,缺鼻子朝堂屋望了望,大声说道。“或者就不睡,在老板家躲雨,烤一夜火也行”,青筋昂着头,贪婪地望着头顶炕架上的几块老腊肉,补充道。听到三人这样说,贤爷和蒋婆婆面露难色 ,又不好拒绝,还有一丝隐隐的担忧。

说来事有凑巧,那天元英男客出了远门,没回家,刚好可以腾出一个铺,他们三人也可以将就一夜,只好勉强答应。

约摸九点左右,蒋婆婆催促元英、元生姐妹洗脚了早点休息,在堂屋洗脚时,蒋婆婆附耳轻声叮嘱姐妹俩要把房门关紧,插上门栓。姐妹睡后,蒋婆婆跟着洗了脚到堂屋后面的卧室睡瞌睡去了。要客人们还烤哈火,还叫贤爷给客人 烧洗脚水。贤爷把炊壶装满水,挂在梭筒钩上,火苗一个劲地直冲炊壶底部。

蒋婆婆睡在床上,心里一点也不踏实,黑夜中,屋里来了三个不速之客,老担心发生什么事,有个什么三长两短,蒋婆婆越想越害怕,她把衣服当枕头,攥在手中,侧耳细听贤爷和三个人的对话。

火炉坑的柴火还在熊熊燃烧,时不时发出噼啪的炸声,炊壶里的洗脚水打着翻滚。“老板,认识我们不?”缺鼻子问道。“好像认识您儿们,是不是在哪见过?”贤爷答到。“恭喜你,老板!”鼓眼睛带着阴冷的面孔。“恭喜我什么?”贤爷迷惑不解。“恭喜你屋里发水哒!”青筋皮笑肉不笑地盯着贤爷。“什么我屋里发水哒,外面只下小雨啊?”贤爷心想兆头不好,遇到大麻烦了。“不许动!”缺鼻子扑向贤爷,一把抱住坐在木椅上的贤爷,青筋和鼓眼睛迅疾拽住贤爷的左右手,贤爷的双手被反背在背后。“你们想干什么?”贤爷大声喊到,奋力反抗,一脚把椅子踢向空中,进行了顽强挣扎。“我们想搞点货,你给老子们老实点!”鼓眼睛大声吼道。“把绳子拿来,捆绑起!”青筋凶神恶煞,缺鼻子火速的从背篓拿出绳索,三人把贤爷五花大绑,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,贤爷疼痛难忍,手腿都被勒出深深的肉槽。“不许大闹大喊,不然老子们要你的小命!”鼓眼睛的眼珠快掉出眼眶,拿着砍刀架在贤爷的脖子上。看到明晃晃的砍刀,贤爷也只好听天由命了,不再喊叫。三人把贤爷拖到堂屋当中,用力放倒在正中间的楼板上,面部向下,紧贴木地板。三人的手法极为麻利,一看都是职业老手。

“拐哒!这就拐哒!抢犯!强盗!”听到喊声、吼声、辱骂声、搏击打斗声,阵仗越来越大,蒋婆婆心里极度紧张,心里咚咚直跳,立刻起身,抓着衣服裤子,惊慌跑出后门,黑黢黢的夜,摸着黑暗躲进屋后的树林里 ,又爬到一个熟悉而隐蔽的小岩屋藏了起来,一边听着动静,一边快速穿上衣裤。蒋婆在岩屋急得跺脚,为贤爷的性命焦急,为元英、元生姐妹的处境和危险担忧,又不知所措。

听到打斗声,叫喊声,元英、元生姐妹更加惊恐, “妹妹,快跑!”元英急促的喊到。元生弹开铺盖,什么都顾不得了,没有穿衣的时间,每一秒都性命悠关,裸身直奔后门边,打开木栓木门,抱着吊脚楼的柱头,垂滑而下,惊望四周,伸手不见五指,稍作迟疑,带着急跳的心脏,元生并没有慌不择路,而是急中有智,直观感觉告诉她,往杨家叔叔(绪爷),往杨家叔叔的方向!毕竟是天天走的路,哪里有块石头,哪里有个沟,哪里有个坎,烂熟于心 ,即使黑夜中,也能带着奔跑的速度,一个少女裸身朝绪爷家奔去!

在元生跑出厢房后门的刹那,元英猛起身,急拿衣裤,跟着跑出房门,把衣裤扔下楼,也裸身缘柱头而下,摸起衣裤,朝包谷笼钻去,靠着包谷笼里的大石头,气喘吁吁,一边穿上衣裤,望着木屋的方向,听着屋里动静,为父亲的性命惶恐,呜咽,低声哭泣。

“杨嘎婶娘!杨嘎婶娘!我是元生!”元生摸黑跑到离绪爷家30米靠猪楼的地方,停下脚步,大声呼喊。“怎么回事?有人这嘎时候高声呼唤?”敬爷和绪爷一家人还在兴致十足的海聊,突然听到急促的呼唤,顿时警觉起来。“杨嘎婶娘,杨嘎婶娘,您儿快来一哈,叫杨嘎叔叔莫来,杨嘎叔叔千万莫来!”杨嘎婶娘就是吴婆婆,大家一时摸头不知脑,不知元生有什么事,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。绪爷叫吴婆婆连忙出去看看,吴婆婆点燃树皮火把,来到元生身边,看到元生光着身子,大吃一惊!“我家来抢犯哒,正在屋里抢东西,我爹是死是活也不知道!我是从铺上缘吊脚楼柱头,滑下来,跑过来的,没穿衣服!”元生大哭起来。“你莫急,你莫哭,我马上给你找衣服,你等哈。”吴婆连忙跑到屋里,把看到的情况告诉了绪爷和敬业。“情况危机,我们不能见死不救!”,敬爷望着绪爷。“马上给她找衣服穿上,再想办法。”绪爷催促吴婆婆。元生快速穿上吴婆找来的衣裤,跟着吴婆进到绪爷家的堂屋,脸上不停地流着眼泪,一边用衣袖不停地擦。把家里遭了三个抢犯的情况给绪爷和敬爷快述了一遍。说完,噗通一声,元生跪倒在绪爷和敬爷面前。看到元生下跪,几个孩子也围了过来。“起来,起来,元生起来,我们马上想办法救你父亲、母亲和姐姐。”敬爷要吴婆婆把元生扶起来。“元生家遭劫,三个野蛮的抢犯正在实施抢劫,黄哥又不在家,蒋婆婆和元英的情况也不知道,我们只有两个大爷家,宝爷的家离这又稍远,喊他时间来不及,怎么办?”绪爷望着敬爷。“硬来不可取,正面交锋,我们处于弱势,狗急跳墙,强盗若被逼急了,没有了退路,是会动杀机滴。”敬爷机智的说道。“对,智取,到底你脑壳灵光。”绪爷眼前一亮,对敬爷点赞。“打退不如吓退,这样,我和绪哥拿挖锄,薅锄,从下面大路靠近元生家,嫂子和元生拿砂刀、镰刀,孩子们手里拿根木棍,嫂子和元生带孩子们从上面的小路靠近,形成上下包抄的态势,快到元生家的屋边时,大家同时大喊:捉强盗啦,抓抢犯啦,捉到起,抓到起!声音越大越高越多越好,大家注意自己安全,嫂子和元生还要注意孩子们的安全。”绪爷快速找来杉木皮,做成两把火把,点燃。“出发!”绪爷一声令下,黑夜里,在林中山路,兵分两路,打着火把,拿着挖锄,砍刀,向贤爷家逼近。如果你是一个懦夫,见死不救,眼睁睁看着受害者走向更深的灾难,你的良心就被狗吃了;如果你是一个强者,就要拿起武器,赶走强盗和侵略者。

贤爷家里,贤爷被绑,强盗横行。贤爷面部朝下,趴在堂屋正中,双手反背于后,双腿被捆绑,无法动弹,像个僵尸,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,“这回我只怕要死在强盗手里,抢了东西也就算了,三个狗日滴说不定还会把我杀掉……”贤爷越想越惊惧。

三个抢犯大展拳脚,畅行无阻,如入无人之境,大灯大亮满屋搜查,如野狗的嗅觉,翻遍每一个角落,砸开每一口柜子,撬开每一口箱子。青筋一脚踢开吊脚楼上的厢房,开始翻箱倒柜。鼓眼睛一脚蹬开蒋婆卧房,砸开柜子,心中窃喜,忍不住“哈哈哈”狂笑起来,几个白花花的袁大头,几个生锈的铜壳子,塞进了他的口袋。缺鼻子搭着椅子,高高站在椅子上,从火炉坑上方的炕架上,取下一块块长满白霉的老腊肉,贪婪地流着涎水,口中念念有词:好家伙,好家伙!一边把老腊肉往背篓里插。青筋把厢房翻了个底朝天,还没翻到值钱的物品,很不甘心,又把床上的铺盖棉絮一件一件掀开,扔到地板上,好家伙!床上草垫里露出一副闪光的银耳环,青筋捏在手里,贪婪的奸笑,麻利的装进衣兜里。这对银耳环还是黄哥给元英买的定情物。

绪爷和敬爷举着火把,拿着家伙,火速行进到离贤爷家吊脚楼40米的地方,时间就是生命!高声大喊“捉强盗啊……抓强盗啊……”“捉到起,捉到起……”吴婆和元生还有孩子们在上面的小路高声回应。听到赶抢犯的喊声,蒋婆和元英提着的心脏,稍松了一些,“有救了,有救了!”纷纷从岩屋和包谷笼里钻出来,尖声高喊,“抓强盗啊,捉强盗啊!”一时间抓强盗的喊声响彻官庄河谷,穿雾破云,震荡在土堡上空。

只听得贤爷屋里 ,楼板都快震断,听到突如其来地捉拿喊声,三个抢犯大骇,仓皇奔逃。“遭落!遭落!伙计们,逃命啦,逃命啦!”缺鼻子从椅子上飞下来,两步奔出堂屋,朝东边来路——矮牙子、水井躺方向逃去,一边在前面喊“伙计们,逃命啦”。鼓眼睛五步并做两步,从堂屋后的卧室惊恐逃出,紧跟缺鼻子。青筋从厢房惊慌跑出,被门坎绊到,“咚”的一声,重重摔倒在堂屋,一声哎哟尖叫,又猛地爬起来,两步奔出堂屋,拼命逃窜,紧追鼓眼睛而去。

“抢犯跑了……抢犯跑了……快来人啊,快来人啊……”贤爷用力翻过身子,憋着胸腔,用力喊到,似又不能完全吐纳胸中的气流,有力使不上。

“捉强盗啊,抓抢犯啊 ”“捉到起,抓到起的”的喊声,还在此起彼伏,山谷回荡。大家拿着家伙纷纷向贤爷家靠近。

绪爷和敬业赶到贤爷家里,只见贤爷面如土色,窘境和不堪呈现在眼前,跟死了一次无异,绪爷迅疾用镰刀帮贤爷割开绳索,解除捆绑。贤爷浑身被勒出深深的肉槽,勒出深凹的暗红色,淤血满身。四肢麻木,一时不能站立,勉强坐了起来,“两位兄弟舍身相救,终生不忘,恩情铭记一生!”并给敬爷和绪爷做磕头状。绪爷和敬爷又帮贤爷推、抹、抚、捏满身的血痕,绪爷慢慢恢复知觉。此刻,吴婆,元生,元英,蒋婆,孩子们也纷纷赶到屋里。

看到贤爷僵硬地坐在堂屋当中,落魄惊魂的苍白脸色,家里遭此劫难,蒋婆、元英、元生泪流不止。吴婆婆安慰道“赶跑了强盗,一家人平安就好,平安就好!”。“是的,不要哭泣了,赶快振作精神,我们任务还没完成,今夜我们没有心情休息,也无法休息,我们要把抢犯赶出土堡,赶出洞溪坪!”绪爷果断地做出决定。“是的,我们要继续驱赶强盗,宜将剩勇追穷寇!”敬爷坚定地说道。“我要去赶,老子要去杀了他们!”贤爷渐渐恢复知觉,慢慢站了起来,打了一个趔趄。

绪爷、敬爷和贤爷,三人仔细查看了每个房间的情形,屋里到处一片狼藉。背篓里的老腊肉原封不动,装在背篓里。强盗的三个背篓,作为抗击侵略者的见证,全部留在了贤爷家。当然,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,抢犯背篓里留下了三匹青色的土布!

三个男人再次发起了冲锋,加强了火把 ,叮嘱吴婆、蒋婆、元英、元生留在屋里,一起收拾整理屋里的狼藉。三个突击手打着火把,拿着砍刀,一路向矮牙子、水井躺方向追去,一边高喊,“捉抢犯啦,抓强盗啊”,一直追到水井躺上面的山梁。喊声飘在陈家寨山梁,回荡在麻坑和旦家坡河谷。那几个地方的住户纷纷走出屋里,拿起武器,高度警惕,随时应战来犯之贼。

赶强盗、捉抢犯的震荡声,传到了宝爷家里,宝爷带领张婆婆和孩子们打着火把火速赶来,参与援救。

绪爷、敬爷、贤爷紧追到水井躺山脊,沿路返回。那一夜,四条汉子搜查了附近所有的小路,又登上老娃寨,对着洞溪坪高声大喊:乡亲们,来强盗啦……乡亲们都起来赶强盗啊……洞溪坪家家户户,灯笼火把,屋前屋后,在每一条路上,火光照彻夜空,展开地摊式搜查,彻底震慑了强盗。

那一夜,是一个惊恐之夜,是一个不眠之夜,是一个正义之夜。

赶走强盗后,土堡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。

无巧不成书。自从贤爷家遭强盗打劫后,家运不济,一直走下坡路。在后来的时代进程和政治运动中,贤爷家一度被划为富农 ,后降为中农,经历了一些磨难。

解放后,元生嫁往太平三岔于家,后随儿子定居容美,儿子建起了三层小洋房,安度晚年。贤爷后来随大女儿女婿定居宣恩。晚年,贤爷跟随干儿子住在土堡对门的柳村,直到终老,据说干儿子姓李。

贤爷的木屋一直留在土堡,合作社和人民公社时代,木房还是洞溪坪的粮食中转站和劳动驿站。那时洞溪人民在土堡、矮牙子砍沙,烧沙,刀耕火种,每年收获几百乍笼(比背篓更大的篾器)苞谷,就堆放在绪爷留在土堡的木屋里。派专人值守,炕干后,再分到家家户户。从那时起,洞溪人民基本解决了吃饭的问题,不再吃树皮草根。

不幸的是,有一年发大水,贤爷家的房子地基崩塌,房屋倒塌散架,贤爷家在土堡的留存消失在风雨的侵蚀中,消失在苍茫的山林之中。

解放后,绪爷和宝爷两家也相继迁出土堡。绪爷搬到核桃弯,宝爷迁往麻坑。在新的土地上,他们子孙满堂,枝繁叶茂,过着勤劳的幸福生活。

敬爷回到了杨家垭,过着他的农耕生活,用他高尚的人格抚育教育子女。敬爷年轻时到土堡作客,路见不平一声吼,该出手时就出手,他的那种高尚精神,是值得敬仰讴歌的。

有一年,敬爷到容美侄儿家作客,尽管那时年事已高,七十多岁,谈起土堡往事,他依然描述的绘声绘色,情节跌宕起伏,扣人心弦。侄儿告诉敬爷,元生六十多岁了,现在跟着儿子就住在容美。敬爷顿时来了精神,非要侄儿带他去元生家看看不可,来到元生家,一起回忆了土堡往事。敬爷八十多岁终老,我参加了他的葬礼。

土堡往事的当事人大多已作古,成为一段尘封的往事。我只想告诉大家,很多事情,看似一个让人不解其因的结果,其实里面藏着一些偶然,也藏着一些必然,个人命运与历史的背景,人物的性格,个人的胸怀以及所认识交往的人,等等,诸多综合的因素相交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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